“逐麦”路上父与子
到了6月,时针刚过5点,天就擦亮了。连续三天,李帅航都是这个点起床,一直开收割机到次日凌晨。
来自邯郸的李帅航今年25岁,高高瘦瘦,带着黑框眼镜,看起来斯斯文文,开收割机时眼睛会一直盯着麦穗,专注认真。在收割机外,和他打配合的是他的父亲,今年50岁的李现平。
(资料图)
6月3日,方城县,趁赶路途中休息,李现平给妻子拨打视频电话。
每年5月中旬,他们找来板车,将收割机拉到湖北襄阳,然后一路向北,经河南、河北,至内蒙古,一直到将近10月,收完麦子,才回到家乡。这近五个月里,收割机是他们谋生的工具,也是他们在路上的家。在他们身上,是许多“麦客”的缩影。
卫星量地
李帅航开着收割机在地里打转,他要先在麦农的带领下厘清一家麦地的范围,然后收割机走回字形,一圈圈地转。每割两三亩地,就出一次麦子。麦粒顺着卸粮管从粮箱里倾泻出来,流进麦农的拖拉机或者小三轮里。
今年村子里的收割机少,侯岗村的人都指着李家父子这一台。麦农夸赞李帅航技术好,“麦茬还浅,割得还好,麦还干净。”
5月31日,侯岗村,李帅航跳上收割机尝试运行。刚刚因一个弹簧断裂导致收割机无法正常运行,李帅航和父亲李现平用了约5分钟修复了问题。
有的麦农想讲价,说自家地没那么多亩,李现平就调出手机上关联收割机的App,“这都是卫星量好的。”也有人见他们辛苦,要多给五块、十块,李现平也不愿多收。
6月2日,侯岗村,收割完一村民的麦地后,村民和李现平结账时讨价还价。
驾驶室里的李帅航听不到父亲和麦农们的讨论,机器启动时发出沉重的声响和剧烈的震动,他用一个对讲机和车外的父亲联系。收割时,他一手扶着转盘,一手握着控制切割器的操作杆,一直弯着背,头往前探,眼睛盯着切割器下的麦穗。李帅航觉得,割了就给人家割好,麦农半年的辛苦全靠这几天了。
6月2日傍晚6点多,对讲机那边传来李帅航的声音,问附近有没有卫生所,他手腕疼,坐了一天腰酸背痛。但当天没来得及去卫生所,在麦农的催促下,收割机没有停。
6月2日,侯岗村,一位村民找到李现平,预约去割她家的麦子。
以车为家
收割机驾驶室是父子俩在路上的家。驾驶座旁边是操作的仪器,身后挂着一顶草帽、一台小风扇,车上也有空调,但是不常开。
副驾驶位放着一床被子,坐上时脚要抵在车窗前的铁栏杆上,免得摔倒。车是改装过的,将控制台往旁边一推,身后的木板往下一拉,刚好卡在车窗前的铁栏杆上,形成一张不到1.5米宽的床。他们还备了一顶简易帐篷,天好时就是另一个临时住处。
6月1日凌晨,侯岗村,李现平在一户村民家屋外的空地上搭起了帐篷,李帅航则睡在收割机驾驶室。
李现平不会开收割机,20世纪90年代做过村里的数学代课老师,后来改做收家电的生意。李帅航读完初中就不愿再读,刚开始那两年,去饭店做过服务员。四年前,李帅航听说干这个赚得多,就和家人商量,开收割机。
李现平起初不同意,“毕竟现在种地的不多了,车子(收割机)越来越多。”奈何儿子爱好这个,一家人凑了点钱,又贷款,花了十五万多,买了这台收割机。开收割机需要有人跟车打配合,他只能自己上。
李现平明显能感觉到,目前市场上收割机的数量是饱和的,有时几辆收割机争一块地,价格被压得很低。一些村子被“经纪人”垄断,还要拿走提成。但今年情况特殊,因下雨没法收割,不少收割机直接北上驻马店、周口等地,在南阳的收割机就少了,这才有一辆收割机承包一村麦地的情况。
6月3日,河南省一高速公路服务区里的服务“三夏”公告。
李现平不善言辞,但也会嘿嘿一笑,说,“不是我夸自己儿子,他真的挺孝顺的。”李帅航的话更少,但收割完他会让父亲上车歇着,“别干了,等会儿我来收拾。”
麦收之后
晚上7点多,收割机坏了。雨也越下越大,剩下还没有收割的麦农见当天收割无望,逐渐散去。
李帅航本想将车子开到村里,但刚到地头,车子就不动了。麦农拿来了防水布、发电机。李帅航将防水布盖在车上,防止雨水进机芯,打开车盖,负责收割机前进的两条带子全都断了。
6月2日晚,侯岗村,李帅航和父亲李现平在雨中抢修收割机。
刚买车时,李帅航也不会修,打电话给售后,有时好几天不来,那几天就得停工。后来,他就在旁边观察师傅修车,自己慢慢摸索。
不收割的时候,李现平回家后则继续做收家电的买卖;李帅航在家乡干电焊,一天能赚两三百块钱,也尝试过其他营生,开过网约车,想过开快递站点,都觉得不成。今年收割机坏了几次,他想着等今年收割完,回去换一辆新车。
6月3日凌晨0点16分,除了村子北边的二十多亩地,全村的麦子就都收割完了。村里人找来在北京做过大厨的村民,熬了一锅肉给李家父子,他们也终于吃到了“当天”的第二顿饭。
6月3日凌晨,南阳市方城县侯岗村,结束工作的李家父子洗了把脸。
记者 陈亚杰 文字报道
记者 王嘉宁 摄影报道
编辑 刘晶 张湘涓
校对 刘越